养喜鹊生宝宝灰喜鹊哺育杜鹃雏鸟记
郭耕
今年八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午后,有十几位中关村小学的领导要到麋鹿苑考察,“科普游子”马老师约我来给讲讲。我驾轻就熟,于是爽快答应。
不料,在给大家讲解到麋鹿回归文化园时,耳畔传来一阵奇特的鸟叫。从洪亮的声音感觉不是太小的鸟,忽而从树冠之间,瞥见一个鸽子大小的棕色鸟影掠过。两天没在单位,难道来了什么新鸟?可惜因事无暇观察。
第二天一早,我便急不可耐地来到麋鹿回归文化园,希望一探究竟。走了一圈、两圈,毫无踪影,忽闻树尖一阵叫声,真有一只鸽子大小的鸟,不仅立于树干上,还频频做出抖动翅膀的乞食动作。该是幼鸟啊,怎么又这么大个?
端起望远镜,觉得像杜鹃,个头却不够,尾巴也没那么长。这时,一只灰喜鹊飞身而来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嘴对嘴,喂了一下。我才恍然大悟,这就是传说中的灰喜鹊做养母,饲喂四声杜鹃雏鸟。久闻此事,耳听为虚,今竟亲临目睹,终于眼见为实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几乎是每天上班前或下班后都来“杜鹃雏唤灰喜鹊养母”的麋鹿科学发现纪念碑一带,寻找拍摄,在密树丛中寻找一只鸟,如同大海捞针,但杜鹃雏鸟总在嗷嗷鸣叫着乞食。这样,它便暴露了踪迹。是啊,一方面杜鹃雏是在要吃的,但更需要让养母知道它在哪,因为它已经能飞来飞去,并敏锐地躲避包括人在内的危险因素。它飞离原地,灰喜鹊“妈妈”则寻声而至追着它喂!可怜天下父母心。更可怜的是,这只灰喜鹊忙活半天却没弄清,喂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娃。
大千世界无奇不有。今年八月六号,我还在麋鹿苑西栈道附近的柳树下,遇到大苇莺养母饲喂二声杜鹃的情景,并及时摄录下来,那是令人大喜过望的场面,时时在脑海中回放,便时时陷入如饮琼浆的自我陶醉中。注意,那是湿地鸟类大苇莺作为养母,饲喂湿地鸟类二声杜鹃,而今则是林地鸟类灰喜鹊,饲喂林地鸟类四声杜鹃。这种把蛋下到别人窝里,由人家代孵并代喂的行为叫“繁殖寄生”。在杜鹃一类的鸟种,较为普遍。
灰喜鹊喂完了就飞走了,而杜鹃雏还意犹未尽地张嘴抖膀可怜巴巴地乞食。
2018年8月和2020年8月,都在麋鹿苑拍到过大苇莺喂二声杜鹃的视频,我是多么渴望再拍到灰喜鹊喂四声杜鹃的图片甚至视频啊。于是,追踪了两天。那天,见到一棵大柳树的横杈上站着一只杜鹃(也许附近也就这一位),可怜巴巴地叫唤着。
我用长焦相机拉近,发现鸟前面有一根晃动的柳枝,不时影响我对焦。于是,想精益求精拍出清晰图像,便向左挪了两步,待我站定再拉近,眼见一只灰喜鹊扑了上来,喂毕即走,瞬间发生,我只有干瞪眼的份儿,而杜鹃雏鸟还意犹未尽地张大嘴乞食(这场面倒是拍下来了),跟前儿早已不见了养母。我懊悔得不行,就差这一步啊,不挪地儿就拍上了,你个灰喜鹊不是逗我玩吗?
这就是坐失良机的那段时光,先摄录了一会,待挪地方的瞬间,就错过了灰喜鹊养母来饲喂杜鹃的场面。
这一次,算是我最接近成功的时刻。以后两天,干脆,一次次等得我望穿秋水,两眼发干,也不见养母灰喜鹊来。可见,育雏的间隔时间,是越来越长了,杜鹃雏鸟也就该越来越接近自立了,自求多福吧。
当我在微信上,即时发出杜鹃雏鸟被灰喜鹊喂的消息,有些人不解地问,难道杜鹃还没走?是啊,“其间旦暮闻何物,杜鹃啼血猿哀鸣”(白居易)。八月中旬,北京地区几乎听不到无论是“布谷、布谷”、还是“光棍好苦”(外国鸟友则称One more bottle)即二声杜鹃和四声杜鹃的悦耳鸣叫了。因而,有人估计杜鹃已经迁徙走了,但我发现走的可能只是成鸟(父母),幼鸟则刚刚出生,且此时不会像亲生父母那样发声,娃还在,怎能就说杜鹃走了呢?
令人讶异的是,杜鹃成鸟不仅自己不孵蛋、不育雏,竟然还不带娃,自顾自地先“撒丫子”飞走了。飞哪去了?说出来吓人一跳:非洲!真是“万里赴戎机,关山度若飞”,可雏鸟呢?你还真是心大,就这样交给养母了,可养母,不管是小小的大苇莺,还是作为留鸟的灰喜鹊,都不可能带杜鹃娃迁飞,更别说远行非洲了,这就有故事了。
吾非专业人士,只是爱好者观察者,不敢胡思乱想,但鸟类学教授、中国鸟类学会张正旺理事长告诉我,杜鹃雏鸟就是自己迁飞!自强自立啊!完全是凭借本能啊!鸟类世界发生的这些奇葩事件,我猜,最能编故事的小说家、甚至最富于幻想的科幻作家,恐怕都难以想到。
关于作者
北京麋鹿生态中心暨北京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研究员,北京市科学技术研究院科协副主席。曾获全国科普先进工作者、出版著述20余部并多次获奖,被中国科普作协评为“有突出贡献科普作家”,2019年获北京市政府颁发“北京榜样”称号。